[Adoxography]

我們不過是他們愛情結束的開始的見證人

基本資料：

簡評：

好像很多人拿這片跟近兩年橫掃書市與戲院的《暮光之城》(Twilight, 2008)相提並論，當然其中多數都是拉《暮光之城》當作墊背的，或是當作一個名氣夠大、顯見居於劣勢的假想敵。《血色入侵》跟《暮光之城》最大的重疊之處，大概是凡人跟吸血鬼之間的羅密歐與茱麗葉式愛情故事－「一個吸血鬼電影玩不膩的老梗」。

　　一個愛情故事鋪陳的點相當多，愛情之間的眾多阻力是其中一種，跨種族間的愛情當然可以做為一種阻力的典型，例如描述白人父母如何接納黑人女婿與親家的《誰來晚餐》 (Guess Who's Coming to Dinner, 1967)；跨越階級的愛情也是另外一種典型，例如永瀨正敏與松隆子主演的《隱劍鬼爪》(隠し剣 鬼の爪, 2004)。我以為《暮光之城》的最大問題就在於未能刻劃這種為了愛情，而跨越界線的勇氣。不見家族的阻力、也不見學校同儕的阻力，世界對於這對的接受簡直到了莫名奇妙的程度：只因為他們是彼此的soul mate。《暮光之城》充滿一種不成熟的氣氛，大概是源自這樣扭曲的世界觀。

　　雖然《血色入侵》跟《暮光之城》重疊之處在於這種羅密歐與茱麗葉之間的愛情，但是《血色入侵》的主題根本不在於此，我以為其故事的主題在於愛情兩邊的不對等。(雖然有人根據發行公司的文案認為這是成長故事；也有人根據兩個「孩童」的設定認為愛情的美好在於青澀單純的「兩小無猜」。對於前者我感到失望，難道台灣的觀眾已經退化到不借助文案就無法理解一部作品？而我認為後者則是愛情觀過於簡單，跟《暮光之城》相去不遠，在這樣的前提下，會導出兩部作品相似的結論也就不意外了。)

艾莉：「我十二歲……不過我已經十二歲很久了……」

　　《血色入侵》遵照了許多吸血鬼的原始設定，例如吸血鬼必須得到這戶主人的同意得以進入，而這項設定正是其片名「Let the right one in」之由來。在劇中有這麼一個橋段，男主角奧斯卡問艾莉的年紀時，艾莉如此回答：「我十二歲……不過我已經十二歲很久了……」在英文版的文案上也如此描述：「Eli is 12 years old. She's been 12 for over 200 years and, she just moved in next door.」 (艾莉已經維持十二歲超過兩百年，而且她剛搬到隔壁)。吸血鬼永生、外型不再改變的原始設定，便成了重要的命題，也是本文「愛情不對等」以及「否定兩小無猜說」重要的基礎。

　　倍受霸凌的12歲的奧斯卡，有何特別之處何以能吸引心智上遠較自己成熟的艾莉呢？除了soul mate說，似乎別無解釋。這個問題也許能夠從跟艾莉一起前來的謎一般的老人身上得到其他的答案。

愛情是利己與利他的算式

　　故事中跟著艾莉一起搬到隔壁的，還有另外一位神秘的老先生。這位老先生為艾莉攻擊人類、收集人類血液，最後失風被逮捕時，還為了艾莉自我毀容，並犧牲自己的性命。故事中也沒有明確地說明老先生的背景以及和艾莉的關係，不過我們還是可以從一些間接的線索來判斷老先生的背景、與艾莉之間的關係以及類推適用到艾莉與奧斯卡之間的「愛情」。

　　原本受班上同學欺凌的奧斯卡，在艾莉的鼓勵下，決定在一次戶外教學的場合向霸凌者發動反擊。而奧斯卡在雪地中找到的攻擊用棍子，正好是老先生丟棄艾莉吸血後殘留屍體的工具－「這個動作代表著奧斯卡作為老先生『繼承人』的意味」。在這次反擊／攻擊行為前，奧斯卡只敢拿著刀子捅樹幹出氣；當他拾起老先生的棍子後，才真正出現攻擊他人行為。也因此後來當有人趁艾莉睡覺欲偷襲時，奧斯卡為了保護艾莉挺身而出攻擊他人的舉動。利他可以能以各種高貴、良善的型式出現，也可能以更加黑暗、不堪的行為呈現……。剛看完這部電影，我想到的並不是《暮光之城》，而是東野圭吾的小說、並改編成電影的《嫌疑犯X的獻身》(容疑者Xの献身, 2008)。我以為東野的作品可以濃縮出來的重要成分，正是「因為利他而犯下的罪行」，藉由這種強烈的對比反應人性的善惡醜，《秘密》裡肇事的司機如此、《白夜行》的桐原亮司如此、《嫌疑犯X的獻身》的石神哲哉也是如此。

　　當電影最後一幕艾莉與奧斯卡遠走高飛以後，觀眾們能想到迎接他們的未來，難道會是光明的？只要回到吸血鬼永生不死、還有外貌永遠停留在十二歲這項設定，就不難想像到他們的未來很可能就像是當初搬到隔壁那一對：神秘的老先生、神秘的少女艾莉、以及他們之間神秘的關係……我們能夠想像毀容的老先生曾經有過、第一次遇到艾莉的十二歲；也許也能夠想像將來為了艾莉去割人頭皮放血的奧斯卡。

唯物的愛情觀

　　從後來的發展來看，老先生與艾莉之間存在著一種奇妙的共生關係。艾莉需要老先生在外為之覓食(以及一個短暫的伴侶)，而老先生希望從艾莉身上得到什麼？故事也沒有直接說明，倘若我們接受「奧斯卡繼承老先生說」，那我們就不難理解：逐漸老去的人類企圖挽回與永遠不老吸血鬼少女之間的愛情。(從老先生向艾莉提出不要再跟奧斯卡見面的要求，難道沒有嗅出一些醋味嗎？)從經濟、唯物一點的觀點，這段愛情不就是兩個人各取所需？

　　比較起soul mate或是無視艾莉兩百歲的兩小無猜說，這樣的愛情我認為更有說服力。艾莉選上遠比自己幼稚的奧斯卡，不只是因為兩個人天生一對，只是在自己還很長、很長、很長的人生，尋找一個短暫的伴侶。一念及此，就非常悲傷、甚至有點恐懼。這個後勁無窮的電影的結局(以及愛情的結束)，比電影中任何血腥的畫面還要令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