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魍魎之匣 

 

「這世上沒有不可思議的事哪。」

「總之生命的型態是很複雜的。」

 

--下面內容涉及若干關鍵劇情,請謹慎服用--

 

  早年還有這樣的流動型劇團或是電影,那是類似馬戲團的形式(稱為Freak Show,畸形秀),老闆收購各種畸形人、東方人或是奇怪成長歷程的人(例如甫出生就被單獨囚禁到十八歲才被釋放的賈斯伯荷西,Kaspar Hauser),然後在歐洲各個城鎮之間巡迴演出。《魍魎之匣》這本書就是這樣的東西,它收集了匪夷所思的關係與事件,目的只有一個:「引起讀者的坐立不安。」既要讓讀者焦慮、坐立不安又要讓他們有興趣閱讀下去,犯罪或是妖怪這類的題材就是很好的方式。

 

  故事中的「犯罪」不同於典型的犯罪事件,最大的差異在於不再探討「動機」,反而把犯罪行為這項結果歸因到「一時失心瘋、鬼迷心竅」式的動機-「過路魔」頭上。

 

  而故事中的「妖怪事件」則是強調妖怪生成的脈絡。前作《姑獲鳥之夏》講的是封建社會、傳統社會中的恢復秩序的民俗裝置(妖怪宇宙觀),另外一個詭計的部份則涉及視點以及讀者與敘事者(作者)之間的心理契約(或是俗稱的「敘述性詭計」),本文不加贅述。這篇《魍魎之匣》的時空及事件背景不再停留於封建、傳統社會,至少是普及教育已經推廣一段時間的戰後,因此主題也不是妖怪世界觀的「功能」,因此我以為這本續集是開創了不同於《姑》另外一個主題。匣中少女與爬動的手掌是本作中的「妖怪」其之一,但這個最接近「妖怪」的事件根本涉及科幻的設定(美馬坂醫生的醫療科技)。另外就是龐大繁雜的事件是一系列偶然串聯在一起的,魍魎的形貌不過是作為事件複雜本質的象徵,這是本作中「妖怪」其之二。(從這個角度來看,比較起《姑》妖怪立足點的心理契約,我比較不喜歡《魍》妖怪立足點的科幻設定,畢竟比較難以通過現實科學的檢驗。)

 

  《魍》故事中有這麼一個橋段:關口提到單親家庭、幼年失愛等「形成犯罪的決定因素」時被京極堂駁斥,在故事中敘事者「我」關口代表社會大眾的偏見,這些在《姑》裡面被京極堂駁斥的偏見頂多被我視作為一種長篇大論的副作用,在《魍》中一躍成為主題,甚至可以從京極堂對於幾宗犯罪的態度可以看出端倪,扮演恢復秩序的偵探/陰陽師的京極堂盡量不以既有的司法體系處理故事中每一個導致這個混亂局面的「異常」之人──「單純地接受他們的存在就好」似乎是作者提出來的消極的答案。

 

  故事中代表充滿偏見的關口最後被匣中之物吸引,想要一探究竟。這個橋段的安排正是作者提醒代表社會大眾的「我-關口」,也就是讀者,如何看待書中的犯罪事件與妖怪事件,以及現實中的犯罪事件與「不可思議」的事件(會這樣寫是因為我們大概很少有機會碰上妖怪事件了。)

 

  我們以為闔上書本,就是關上這個充滿獵奇荒誕的匣子;方不知書本外讀者所處的世界可能是另一個更大的匣子。京極夏彥在呈現眾多不被世界好好正視的面貌後,也透過京極堂的口問:「我們準備好面對書本外的獵奇荒誕了嗎?我們已經克服了那些對妖怪、犯罪的偏見了嗎?」很多人在寫京極堂系列的評論時常常會提到「妖怪在人心」;我想這句話也可以這樣解讀:不管犯罪也好、妖怪也好,「他們」是有異於我們的部份,也有和我們相同、相似的,出於人心、人性的部份,忽略哪一個部分或刻意放大哪一個部分都是造成人跟妖怪、犯罪差異的真正原因。

 

還記得裡面強調的「過路魔」式動機嗎?我完全可以理解那種犯罪行為臨界點的衝動。我也很高興京極夏彥誠實地點出每個人都有這樣的經驗,因為除了透過閱讀這本書,這是難以跟本書這個匣子外的世界中任何一個人確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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